卡片遊戲

剛工作時，第一次拿到屬於自己的卡片，那種喜悅至今還未忘記。

公司由上而下，喜歡見人就派卡片。工作了一段日子後，終於領教到亂派卡片的弊處，不時收到要求「合作」（即搵著數啦）的電話電郵，甚至是財務策劃、傳媒訪問、九唔搭八的獵頭公司、美容廣告等。



慢慢的，開始討厭派卡片的場合。這種場合其實虛假，只是收集人脈的手段。你來我往像傳紙仔般，問心，拿回家或辦公室的卡片，你會看嗎？而且，我一直相信，待人要真誠，收集卡片此等手段是最下流的，而且不環保。

某次跟相熟的客戶喝酒，遇到他的幾位朋友，大家交換卡片，當時我扮沒帶卡片。事後客戶說：你連卡片都無帶？

死啦，總不能說我不想派。靈機一觸，賣口乖答道：見你也要帶卡片？

自此，學會扮無帶卡片的好處。如何令一張卡片發生它的作用，要看你將它送到什麼人手中。不喜歡派，我就不會派。

＊　＊　＊


今天聽講座，結束後一批聽眾留下，與講者閒談，邊談邊離開會場。

想不到，又是一場派卡片遊戲。

一名男子上前，跟講者熟絡地打招呼：「我們一起游過水，不錯，大家住得近…現在我正籌備一連串什麼什麼計劃，看看有何合作機會。我有空搵你秘書，一言為定。」

先聲明，因為大家一起等電梯，我才被迫聽這一段對話。

電梯門打開，一群人進去，男子向講者派卡片。什麼？又說一起遊水又住得近，如此相熟還要派卡片？大概一起游水的意思，其實是「我游水時見過你」。

男子連我們都不放過，一人一張。我偷偷地笑了，如此熱衷派卡片，一定是做銷售相關工作。幾時見過大老闆主動向人派卡片？

講者出於禮貌，跟他交換卡片。眼見電梯內還有數位聽眾，也是出於禮貌，講者一人派一張，連學生也派，為人友善。

這位講者，是一位我敬佩的商家。我從手袋找出卡片，恭敬地給他一張。男子以為自己也會獲派一張，對我眼望望，我微笑地低頭，扮沒見到。

「對不起，我還是低級職員，沒有卡片。」一名女孩接過講者的卡片，尷尬地道。看，派卡片遊戲的討厭之處就在這裡，你拋我我又拋你，你是高級策劃，我是客戶經理，名堂吹得有咁大得咁大。

這位女孩又何必不好意思？需要以卡片來耀武揚威的，又是高級職員嗎？當然，她目前不會明白，換了是以前的我也不會明白。

電梯門打開，眾人離去，男子跟著講者說這說那，感覺有點像跟著明星做訪問的娛記。我向講者道別，站在路邊等的士。

講者離開後，男子一個箭步超過我，打尖揚手叫的士。我望他一眼，他笑嘻嘻地道：順路的話，一起走吧。

如果不是陽光猛烈，如果不是趕時間，我不會答應他。

在的士裡，他問我做什麼工作。談呀談，他給我另一張卡片，是一家培訓公司，說看看有什麼合作機會。他又問我有沒有卡片，我暗地裡想，不派就不派，堅持到底。

我誠懇地笑道：「對不起，剛才最後一張，已經派給講者，我給你補發電郵吧。有什麼新計劃，大家一起討論，看看能做什麼有趣的活動。」對付這種人，最行貨的答案就夠。

回家後，高興地拿著講者的卡片看了又看，想起他派卡片的情境。以他的地位，男子在他眼中不過是名二打六，但他還保持風度。反而是我來看不起人，我又是否太小器呢？其實，一張卡片，又有什麼大不了？

這位我敬佩的講者，是施永青。



下集：真美人不甚爭翠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