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 October 2005

秀美山水的殘酷故事





來到德夯,只因在吉首有大半天時間。

在景區口買了門票,一進村是一家又一家的農家菜館和紀念品店,遠處的揚聲器傳來了叫喊聲,演員正在排練苗族歌舞。德夯是一個怎樣的地方,我大概猜到八成。

我於是避開熱心地向你推銷手工藝品的店員,跑進林裡的老村中。每家房子的門前,都有老人在編竹簍。可是每當我一舉起相機,他們大多會狠狠的盯我一眼,然後走開。心想,如果不跟他們混熟,拍照是不用想了;於是我硬著頭皮上前和一個40多歲的女人說話。她顯得有點冷淡,用不標準的普通話問我否迷路了,怎樣會跑到這裡來,看民族歌舞應在村口。我說我是記者,想來看風景和老房子。

一聽到我是記者,這阿姨便拉住我,嘴裡不停叫我給村民反映意見。她把我領回家,那是一座破落的老屋,門外又有兩個老人在編竹簍。

阿姨告訴我,不論老少,他們都是靠編竹簍來維持生計。這裡不是搞旅遊嗎?她說,除非你的家就在路口,否則根本不會接觸到遊客,因為旅遊公司都把遊人帶到他們開發的景區,很少有人摸進村子來。

兩個老人不懂普通話,阿姨給他們說明我的來意後,他們對我笑了。一看那空空的屋,就是一張給客人坐下的椅子都沒有。

既然這裡開發旅遊,那一定會提供工作機會,為什麼村民不在景區工作呢?這問題換來一個令人心痛的答案。德夯是苗族村落,旅遊公司嫌苗族人文化不高,而且怕一鬧事少數民族會團結起來,基於管理問題,景區的員工都是從外面請來的。

「那些表演苗族舞蹈的,都不是苗族。」阿姨生氣地說。

編竹簍是老人或小孩的工作。村裡的年輕人,都出外打工,阿姨的一家,有人在長沙,也有人在廣東,一年回來一次。可是在外面又要吃又要租房子,能給家裡的錢並不多。

我問我到底可以怎樣幫助他們,要不要我給村委寫一封信。看看這條小村,我相信能找出會寫體面信件的人也會有點困難。誰知原來村委跟旅遊公司官商勾結,村民投訴無路。怪不得村民都冷漠,旅遊發展沒有改善他們生活之餘,更引來了一批又一批的旅客來打擾本來清靜的生活。

離別的時候,我把隨身帶上的蛋糕都留給他們家的小孩,然而,這不能解決什麼問題。即使我寫這一篇文章,情況也不會有改善。我直接的對阿姨言明,她說:「我當然明白,我只想你們知道這裡的情況。」

我在山間逗留了兩小時,在路上遇到一個買橘子的苗族老太太,又大又甜的橘子一塊六個。她不會普通話,我指手劃腳地告訴她,如果把這些橘子拿到村口,可以買到更好的價錢。她大概不懂我的手勢,只是在笑。我買了6個,但我這一塊錢又能有什麼作用?

「當你有一天再來德夯,不再看到我們在編竹簍,那才代表我們的生活改善了。」這是我離開時阿姨給我的最後一句話。

為各讀者獻上這一個秀美山水下的殘酷故事,希望大家旅遊時別忘千千萬萬老百姓生活真實的一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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