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 March 2010

怕死

平生與死亡最接近的一兩次,都在藏區。

在川藏邊境小鎮白玉,與幾名同伴包了一輛麵包車,冒著大雨,沿著山泥路上山,尋找蓮花生大師到過的寺廟。氣溫很低,窗子都結了一層霧氣,我們看不到車外景物,只知道路邊就是山崖,一跌下去,一了百了,棺材也不用買。



我問開車的師父,說我很怕,不如我下車走路上山。

別傻,外面這麼冷,海拔高,你支持不住的。同伴說。其實那位藏族司機,只會簡單的普通話,與我們溝通有難度。

路越來越爛,一地泥濘,車子越走越慢,師父開始誦經,同行一名男子也跟著誦經,餘下的人嚇得半死,不敢動不敢說話。

當時我想,就此死去,不值。

然後,在珠峰保護區的帳篷,沒水沒電的晚上,被子壓著我的胸口,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。要睡了,我幾乎是在十秒內極速入睡,心中卻很怕,不蓋被子會冷死,蓋著被子則怕一睡就缺氧,永遠不再醒來。

事後,我才知道該處海拔超過四千米,死在珠峰保護區,尚算抵死。

到了尼泊爾,在博加拉小街上跑著,有死過翻生的感覺。與同行的女孩點上一根煙,她說:來,盡情吸。那一口氣,真痛快,不抽煙的我們,一口氣抽了三支,然後在湖邊午睡。

那麼,剖腹生產痛不痛呢?生孩子會不會死呢?

醫生說:有麻醉藥,不會痛。分娩死亡率之低,難過中六合彩頭獎。

可是,我怕得要命。九個月來,廢人般的生活大概已磨滅了我的意志,這個不能做,那個不能做,由不服氣硬要做,到體能開始應付不來,彎腰拾物也要求人,這種過程非常磨人。更不用說這九個月來我從沒欣然接受過外表的轉變,痛恨所有大肚衫,心情低落。

好了,快要生了,我又開始怕死。即使性命保住,半身麻醉怕痛,全身麻醉又怕風險高。呆在家裡,胡思亂想,這樣的日子,一天也嫌多。

這樣死去,更是不值。死,也要穿著36號的衣服才去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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