曱甴與道

搬到市區，印象深刻的不是電車聲和霓虹燈，也不是再看不到山和海，而是每天回家路上那一地的蟑螂。

窄長的 街道上人們忙碌地走著，在我們腳下，一群蟑螂也在走牠們的路。人類和動物看似未察覺對方存在，但我卻感覺到雙方都在步步為營，並不希望跟對方有任何接觸。

蟑 螂在廣東話被稱為曱甴，也被稱為小強。我是見到曱甴會尖叫的人，每天從新居進進出出那熱鬧的街道，竟也開始對牠們不那麼害怕，甚至更摸索到牠們的作息時 間。當晚上街道靜下來時，也是曱甴出沒的好機會，這時候牠們會大搖大擺地走，架勢十足。

在《莊子》知北遊篇裡有一則故事：東郭子問莊子， 道在哪裡。莊子說道到處皆是，例如在螻蛄或螞蟻身上都有，在植物也有，甚至糞便也有。越卑微的地方，越能找到「道」。

記得在很小的時候， 在《成語動畫廊》看過這個故事。唸書時讀莊子，老師也有提及，但一直以來都不太理解。

與曱甴風雨同路這兩個月，我似乎領悟到一點。

每 當看見流浪狗過馬路，我們都嘖嘖稱奇，說這狗真厲害，竟會看交通燈。大家見過曱甴過馬路嗎？我終於見過了。

某晚回家路上，當行人在等過馬 路時，一隻曱甴在我的腳邊衝出路中心。走了一半已經有車子駛來，牠不動，我估計曱甴不會看燈，但牠的觸角不斷在動，似乎是陷入緊張狀態。一架車子輾過，沒 事；第二架車子輾過，牠變成薄薄的一塊啡色的紙。

當然我不會天真的相信牠會安然無恙地走到馬路的另一端，數十架車子駛過，牠不送命才怪。 第二天早上我又經過該處，牠連屍首都不見了，這短暫的生命在地球上從此消失。讓我肅然起敬的是牠對生命的堅持，不是開玩笑的，我突然感到人類和曱甴一樣渺 小。

經過那一晚，我不停地思索這曱甴與道的關係，原來道的確是無處不在，正如生命也是。當我們笑曱甴渺小時，在宇宙中是否又有另一群生物 在笑我們的渺小？

蜉蝣於天地間，如滄海間的一粟。宇宙之大，大得令人和曱甴都變得那麼小。一隻曱甴尚且偷生，我們是否更應珍惜活著的每 一秒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