慢速火車四小時

這是由長沙開往邵陽的省內火車。當我氣急敗壞地跑上車時，大家的目光一致地投向我。天，這是慢車，我心中叫苦。眼前是無數農民和他們的行李、飼料甚至雞鴨鵝。對不起，我不是歧視任何人，只有四天假期的我，一心想坐最快的火車到達邵陽。



「邵陽最快。」我當時是這樣告訴賣票女人的。

「長沙去邵陽只有一班車，沒有什麼最快。」劉車長把小偷處理完後，回到車箱對我說。「你為什麼上了這火車，我倒要問你。車上小偷多，知道嗎？你還帶著這麼多的器材。」他說。

就這樣，我和劉車長談起來。認識劉車長，因為我想在火車上拍照，於是便找到他的辦公室。當他發現我一個外地女孩和農民擠在硬坐車箱，便「下令」乘服員把我送到軟卧車廂。和很多湖南人一樣，他爽直而且熱情，還請我去餐卡吃飯。他拿出一堆名片，有記者有商人也有官員。

「你這工作很好玩，每天見到不同的人。」我老是想著玩，而劉車長的答案令我感到沈重。遇到不講道理的國家媒體記者，強逼他把自己的休息室讓給他們不在話下；婦人在車上臨盆，找不到醫生也不算是什麼。

最令我震撼的是曾經有一對殉情情侶，從路邊衝出來撞到他的火車上，身為車長的他事後下車，拿起個紙皮箱把情侶支離破碎的軀體一件一件地撿到箱中。

「我不撿，誰來撿？這事幾年了，我一直不能忘記。」

「小孩在火車出生，可以免費坐火車嗎？」我換個話題。

「這不是外國，在中國是不可能的。」他苦笑。「我對鐵路的未來並不樂觀，機票便宜得很，民工現在都坐飛機了；公路這幾年又修得好，巴士跑得更快。其中一個發展方向，是走特色旅遊路線。」

是的，就像這卧鋪，只有我一個人，當地的農民根本消費不起。沒談了多久，劉車長又出去了，說是有幾個幹部下車，要送他們。想不到還要當公關，真不容易。

下車前，劉車長再來看我，告訴我火車什麼時候回長沙，歡迎我回程時給他打電話。我禮貌地笑了，說時間還未安排下來，說不定。然而我肯定，我會坐巴士，以分秒來計算時間的今天，誰會坐這一輛慢車？鐵路的未來，誰又能預計？

「剛捉了兩個小偷，我要去看看。你在這裡休息別動，我過會再來。」劉車長向我告辭後，我靠在軟軟的床上小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