催情記

怎麼會痛，傻女孩，我溫柔一點不就可以嗎？耳邊傳來的輕聲細語，這大概是天下間最有效的催情藥。這世界絕對不公平，你看你媽媽把你生得多漂亮，身材又高挑。再加上這一句，這樣的男人，對他投懷送抱又何妨？



可是，這樣的男人在世上不多。如果退而求次，姑且看看如何。

放鬆一點，別緊張。這句還可以，就算是一鼓勵吧？但如果語氣輕挑，輕挑得近乎認為怕痛是多餘的表現，嘴邊還掛（著）一絲藐視的笑容的話，這樣的男人太不解溫柔了。

溫柔，話題又回到溫柔。

最近老是與醫生結緣，不是這裡痛便是那裡感敏，要不就是做激光美容。

會有點不舒服，但那是可以忍受的，醫生說。我從椅子上跳起，問到底有多痛。

怎麼會痛，傻女孩，我溫柔一點不就可以嗎？這個四十以外的醫生，完全是一副哄小孩的口吻，我聽在耳裡，還是定神地看著他 – 因為，今天我在看眼科醫生。他熟練地把我的眼簾翻起，仔細檢查。眼睛這麼大，當然不痛，他說。聲線如此溫柔，我又怎會痛？沈醉在幻想中，眼前風光，豈只這小小診所。

你眼睛敏感，不適合戴隱形眼鏡。戴的時間不要太長，知道嗎？

一天不超過八小時，一星期要有兩天休息，我都按規定的。我平靜地說。

每人的眼睛不一樣，知道你聽話。再來做另一個檢查，會有點點藍光在眼前閃過，不用怕。

他撥起我前額的頭髮，輕聲地叫我放鬆，非常溫柔。

我讓藍光在眼前流轉，感到渾身發軟。我想，如果他不是長得比較帥，憑他以上幾句話我大可告他性騷擾，但這一刻卻享受這種因軟弱無力而產生的楚楚可憐．

這世界真不公平，你說是嗎？藍光退去後，我故作生氣地笑著，有點像郝思嘉遇上白瑞德，也像黃蓉戲弄歐陽克。

這世界絕對不公平，你看你媽媽把你生得多漂亮，身材又高挑。

心裡甜甜的，我再笑了，即使那是假話。如果這場合不是診所，大概更值得高興。

結帳付款，盛惠500元，我笑著付錢，都說女人錢易賺。

回家媽媽緊張地問眼睛怎樣了。別說了，醫生老是對我開玩笑，人不認真，也不老實，不像陳醫生。我裝出生氣的模樣。陳醫生是我的家庭醫生，那個一面做激光美容，一面叫我別緊張的人 – 因為，我一緊張起來，他比我更緊張。

以前還有一個王醫生的。但這個人別提了，老是認為我怕痛是無聊表現。

看！誰說醫生都是正人君子？小姨插嘴說，一副「小女孩你明白什麼」的語氣，我低頭不語，裝出困惑的樣子，回想剛才的片段，她們怎知道我已經暗渡陳倉。

曾經有兩個女孩告訴我，很多學醫的男孩都寫詩；以前打死也不信，不相信那雙用來解剖量血壓的手可以寫出詩篇。今天，卻發現他們特別溫柔 – 這不是軟弱無力的溫柔，在你軟弱時顯出的點點溫柔，正是至極的剛強。